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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艺世家的时代缩影:常氏相声的传承之路

更新时间:2024-08-31 05:57:45  浏览量:11

常贵田 (左)和常宝华(右)表演相声

常宝华,满族,1930年12月生于天津市。中国共产党党员、国家一级演员,享受政府特殊津贴。历任海军政治部文艺工作团演员、编导、海政此次曲艺队队长。他自幼随父常连安、兄常宝堃学习相声。八岁到北京西单商场启明茶社相声大会学徒,九岁登台。受相声老前辈熏陶传授达十年之久,掌握传统相声七十余段。

我的父亲常连安

1899年,常连安出生于北京,原名常安,家里是满洲正白旗。七岁的时候,常连安就失去了父亲。由于家境贫寒,母亲为了生存,打算改嫁。作为满人,常连安接受不了母亲的这个决定,就想离开家。他向母亲提出,自己想学点本事,不能光靠她生活。无奈之下,母亲就把儿子送到吉林省珲春县(今珲春市),介绍给一个艺人做徒弟,教他唱京剧。

常连安

过去师傅收徒弟要有契约,就是要白纸黑字,写清楚徒弟要“三年零一节”,意思就是说,师傅教徒弟三年,管吃、管喝、管住、管穿,教完之后,徒弟有三五个月即一个年节赚的钱全归师傅。常连安跟师傅学戏,实际上是伺候师傅和师娘,平日除了买菜、做饭、收拾屋子,早起还得练倒立、翻跟头,练基本功。教戏的时候,老师很严厉,身边随手有一个板子,一出错就打,毫不留情。

到了九岁的时候,常连安已经学得有点模样了。当时,他学的是架子花脸,在台上表演时,文武带打,很受观众的欢迎,大家给他起了个艺名叫小鑫奎。由于喜欢他的人很多,老师把他卖给别人的时候赚了不少钱。换了另一个老师后,小鑫奎完全成了他的摇钱树。但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。十二三岁的时候,小鑫奎突然得了一种怪病,不能唱戏了。本来他都是住在后台,后来,师傅连后台都不让他住,把他赶出了家门。

有一位小店的老板是个好心人,看到小鑫奎脑袋肿胀得那么大,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,水米不进,觉得他可怜,而且夫妻两个又没有孩子,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养活。就在小鑫奎奄奄一息时,一个曾经听过他戏的东北革命军人路过这里,四处打听小鑫奎,听说他要死了,就找到小店去看他。看到重病的小鑫奎,军人很伤感,不禁流下眼泪,惋惜这个背井离乡的孩子,唱戏唱得那么好,却得了这样一种怪病。后来,军医给小鑫奎找了一个药方,说:“如果吃了以后,他要是上吐下泻,那是好现象,他还能活过来。如果没有这个反应,恐怕他活不多些日子。”拿到方子,小店的老板和他的老伴很精心地按药方每天给他抓药,每天煮完药喂他。几天之后,小鑫奎突然上吐下泻,慢慢能够吃一点东西了。就这样,小店老板每天就熬一点小米喂他,使奄奄一息的小鑫奎慢慢好起来。

一天,一个商人赶着大车到奉天(今沈阳)送货。经过小店,小店的老板就借这个机会,请求商人把小鑫奎送到沈阳,再让他从奉天坐火车回北京的家。当时,小鑫奎还没有大病痊愈,就随商人启程了。在路上,他们遇到了土匪,整车货物都被抢走。商人虽然保住了性命,但财货尽失,就打算不再管小鑫奎。因为看他可怜,给了他从奉天一直坐火车到北京的车费,就撇下他走了。小鑫奎只好自己边打听路,边乞讨。经过了数日,走得脚底流血,终于来到奉天,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。

就这样,久别故里的小鑫奎终于叩响了自家大门。听到儿子的声音,母亲顾不上穿鞋便跑出去开门。母子相见,抱头痛哭。

大哥“小蘑菇”

在常连安的几个孩子里,相声说得最好的要数大儿子常宝堃,人称“小蘑菇”。在他母亲怀孕的时候,她还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,恍恍惚惚的梦到一位菩萨模样,慈眉善目的妇女,拿着一个小竹篮走进屋里。她的篮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,有一块蓝布遮掩着。她一声不响的缓步走到母亲床前,掀开那块蓝布给她看。母亲一看到里面,可把她乐得合不拢嘴,原来是个非常可爱的大胖小子。那个妇女把小孩倒到床上,小孩就爬到母亲的怀里。当母亲抱起孩子的时候,那个妇女突然消失不见了。母亲醒来以后,感到两手空空,腹部疼痛,大儿子就要降生了。

常宝堃

“小蘑菇”常宝堃天赋异禀,六岁就登台献艺,受到观众的追捧。这也使得弟弟常宝华很早就有机会参与演出。因为兄长们每天在家里练习曲艺,他自小就在旁边耳濡目染,时间长了也能搭几句茬。后来,大家也教了他一段《训徒》,常宝华学得很快。那时,大哥经常去天津泰康商场三楼的小梨园演出,就把常宝华带上,一起演了这出《训徒》。其中,大哥扮演老师这个角色,他演徒弟,赵佩茹扮演客人。这段相声台词很简单,大概就是三个人问答“贵庚”和“炸酱面”的事儿。演出那天,常宝华穿上母亲给他改的小棉袍和棉裤。在后台,母亲还嘱咐他,上台前要擦把脸,提提精神,在台上别走神,错了也没关系。 上台后,因为观众特别熟悉大哥常宝堃,大家一看他带着一个孩子,就相互打听,知道这是老四,就喊他“小四蘑菇”。

说完这段相声,台下的观众乐得前仰后合,反倒让初次表演的常宝华摸不着头脑。来到后台,唱大鼓的那些姐姐们也都跑过来搂着他亲,摸他的脑袋,夸他有出息,说他将来相声肯定说得好,常氏后继有人。正在这时,大哥走过来说:“你把袍子脱下来,再擦把脸,你看你这身汗。”大哥一摸常宝华的两条腿,全都是湿的。

最初,常宝华并不想学相声。哥哥曾经问过他:“让你说相声你喜欢吗?”

他回答说:“不知道。”

哥哥又问:“要不然让你学单弦”。

他摇摇头。

“那你喜欢什么呀?”

“上学。”常宝华回答。

哥哥说:“好。”

于是,哥哥托人把他送到天津的志诚小学。虽然在那里常宝华只上了八个月学,但他写的红模子(描红纸)经常被老师当作全班同学的范本。后来,父亲常连安来了一封信,要他急速返京。原来,父亲在北京西单商场开办了启明茶社,要培养他说相声。但他偏偏就是不喜欢这行。

有一次父亲过生日,兄妹们轮流给父亲磕头,但却不见常宝华。原来,他有一肚子怨气,站在外面不进来。父亲把他喊过来,问他为什么不磕头。他说:“我的姐姐都上学,为什么我没有权利上学?我就要求上学!”话还没说完,只听“咣”的一声,父亲给了他一个大嘴巴,直打得常宝华两眼冒金花。此时,站在周围的家里人谁也不吭声。常宝华心里委屈得很,一下子眼泪就冒出来,心想:我要求上学是罪吗?我就看你要说什么!这时,父亲转身出去,回来的时候拎进来一个面口袋放在常宝华面前。“老四,你看见了没有,咱们家多少口人,你算算。我们那些穷亲戚都到这儿来吃饭,一天我们吃多少面。你看看,面袋又空了,又该买去了。拿什么买?!拿钱!谁赚钱?靠我?靠大哥、靠二哥、靠三哥吗?那你呢?”父亲质问他。

“我不说了。”虽然还有些不服气,但常宝华也不想再说什么。

情绪更加激动的父亲含着泪接着责问他:“我不能让你的姐姐,你的妹妹去赚钱!我们是男子汉,我们是男人!我们要生存,我们要活着,要赚钱!不赚钱怎么活着呀!”

这句话让常宝华哑口无言,再也没有理由不学相声了。就这样,他不学也得学,不演也得演。就像他的几个哥哥,大哥的相声是饿出来的;二哥的相声是打出来的;三哥的相声是逼出来的;而常宝华的相声是挤对出来的。

在读书的问题上,虽然遭遇到父亲的极力反对,但大哥常宝堃却一直很支持弟弟常宝华。1951年,常宝堃参加第一届中国人民赴朝鲜慰问团。临走的时候,他对常宝华说:“宝华,我走了,你跟苏文茂[①]两个人搭档,你们要平分秋色。你还有什么要求,什么想法,你跟我说说。”

常宝华回答说:“哥哥,我没有什么想法。我已经学相声不少年头了,就算学得不多,也有七八十段相声了,你说我怎么就不愿意干下去呢?”

“那你想干什么?”

“我想上大学。”常宝华脱口而出,虽然他那时还对这种事情不太清晰。

“你上大学,我负责。” 没上过学的哥哥爽快地答应他。“宝华,你放心,你现在一边说相声,一边再学文化,我赴朝回来,保证你上大学。”听到这番话,常宝华从心里感激大哥。到现在,虽然他还没上过大学,但大哥的这句承诺让他永远不会忘记。

1951年5月2日,常宝华在天津南市的红旗剧院演完了晚场。天津文化局秘书长何迟同志找到他说:“宝华,演完别走,有点事。”当时,大哥已经赴朝鲜很长时间,应该是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了。何迟见到常宝华后,就带他上了一辆汽车,驶往抗美援朝分会。坐到车里,常宝华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。他要单独带我去干什么?哥哥快回来了,如果是好消息,应该大家都知道才对。

到了夜里十一点钟,常宝华被带到抗美援朝分会的大厅里。天津市的黄敬市长和很多首长见到他都站了起来,这让二十岁的常宝华顿时倍感凝重。大家坐下后,宣布了不幸的消息。天津市人民艺术家常宝堃殉国了。

“殉国”这个词,常宝华小时候在《岳飞传》的连环画里看到过,“岳母刺字,尽忠报国”,最后岳飞死了,为国捐躯。如今却发生在自己的哥哥身上,说相声也能够殉国,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。但是在内心里,常宝华只有一个字——“值”。1953年,常宝华入伍,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战士。

曲艺人生

在曲艺界,马三立是泰斗级的人物。他的相声不是一笑了之,笑完以后,越琢磨越可乐。琢磨来琢磨去,观众能够把它的本质挖掘出来,这是很有深意的。在一次演出途中,他突然对常宝华说了这么一句话:“老四,你喜欢我不喜欢我?你爱我不爱我?”听到这“爱”字,常宝华的脸一下就红了,觉得这爱不爱是男女之间才谈的事情。他回答道:“我就是喜欢您。”

马先生说:“你喜欢我就是爱我嘛。你要爱我,你为什么不拜我为师?”

“我拜您为师。”听到这儿,常宝华赶忙回应,但是又一转念:“我不知道我爸爸乐意不乐意。”

“甭管他乐意不乐意,我告诉你啊……”马先生就把拜师的地方和时间仔细告诉常宝华,叮嘱他:“人家那方笑文要拜我为师,你就借这机会。你告诉你爸爸也行,甭让他拿钱,你就不拿钱,人家拿钱,你就先给我磕头,你就拜我为师。”

当时是1951年,常宝华就给马三立磕头,拜他为师。

文革的时候,马三立被打成右派分子。那时,常宝华还经常去看望他。每次他要是跟师傅提点相声表演的问题,马三立都是滔滔不绝,能够把这个问题从头到尾剖析得十分细致。在说到具体的段子的时候,他都是从人物内心活动如何表现,应该说什么语言入手展开,并一再嘱咐他,相声演员不是小丑,要亦庄亦谐。

文革期间,常宝华做了四年的搬运工。在工厂里,他是惜字如金,每天说话也不超过四句。一进工厂,见面就问:“师傅好。”要么就是“您吃了?”“再见”,“谢谢”,没有多余的话。这是因为他戴着很多顶“帽子”,什么“反革命的帽子”、“曲霸”、“孝子贤孙”、“漏网的右派”等等。“四人帮”打倒以后,他和常贵田就把这段生活进行了艺术加工,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,写出了相声《帽子工厂》,在全国一炮打响。

在常宝华的职业生涯中,他的相声一直是受大家欢迎的,唯独有一次,竟然把对方给说睡了。在1959年到1962年的这段时间,常宝华经常要到中南海去演出。有一次,他和侯宝林、郭全宝[②]仨人商量,决定为毛主席演相声《训徒》。常宝华考虑到段子有些长,应该选精的说,但侯先生认为毛主席对传统艺术很感兴趣,不如全说了比较好。于是,大家达成一致,把整段相声都说下来。当时是侯宝林演师傅,郭全宝演徒弟,常宝华演客人。

侯宝林

三个人一开始说的时候,前边的观众还有点反响。可是越说,大厅就越安静,也没人乐了。他们一瞧,原来是主席在沙发上睡着了。三个人边说着边想,怎么办呢?侯宝林给常宝华使了个眼色,意思就是照常演出,先不管他。于是,仨人就还继续演。等演完了,掌声把主席惊醒,他也跟着鼓掌。后来,常宝华对侯先生说:“怎么样,侯先生,我说别演那么长,结果都给老人家说着了。” 这时候,负责毛主席文化生活的一个同志走过来,对他们说:“得给你们三位立功。”

“给我们立功?立什么功?”三个人还纳闷。

“我告诉你们,毛主席要睡个觉是相当的困难,你们三个人的相声愣把他给说着了。”这可是相声的新功能了。

经过多年的舞台表演,常宝华已经获得了很多骄人的成绩。但他的父亲一直到过世,都没有夸过常宝华。常宝华曾在海政文工团荣立过二等功。当时,团里的政委就陪着他回家看望父亲,以示祝贺。对于文艺团体来说,获得如此高的殊荣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。可到了父亲这里,却只问了句:“一等归谁了?” 一句夸奖儿子的话也没提。

常宝华不但相声说得好,而且还是一位良师益友。我国著名的歌唱家关牧村就曾受到他的帮助和支持。七十年代的时候,十七八岁的关牧村在天津钢塑厂当工人。常宝华发现她吃饭的时候,总是一个人躲到旮旯里,不跟大家聚在一起。他很奇怪,就询问她的情况。当他得知关牧村家里发生的故事以后,十分震惊。关牧村的父亲被打成反革命,关进了监狱,母亲去世,哥哥又上山下乡,只剩下她和弟弟相依为命。从那儿以后,常宝华就经常关怀这姐弟俩。

关牧村

有一次,常宝华和夫人一起到关牧村家里,看到她们家生炉子连煤铲都不齐全,就从家里拿了一套新的工具送过来。常宝华还把自己的军大衣送给关牧村的弟弟,并经常把她们叫到自己家里去改善生活。当时,姐俩在常宝华家里吃饭就像过年一样。时间长了,也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亲看待。在生活上,关牧村受到了温暖和呵护。在工作事业上,常宝华对她的要求特别严格。常宝华教导十七八岁的关牧村说:“小关,我看你三年,你不要搞对象,要把专业搞好了,再考虑个人问题。”后来,关牧村一门心思搞事业,拼命地工作,十年时间没有谈朋友,最终成为我国著名的女中音歌唱家。

相声艺术是我国传统曲艺的瑰宝。对于新一辈的相声演员,常宝华的态度是鲜明的。能够去说相声,能够创作相声,这就是一个新生。对于他们,首先要肯定,要帮助,不能一棍子打死。新生总要有他的不足,我要像养一盆花似的,修根枝,剪条叉,搁点肥料,尽量的去支持他们,这是传承问题。凡是到我那儿学个相声或者要个本子,我是来者不拒。有一句很通俗的话:上他那儿去吧,他那儿不单教相声,教完了还管炸酱面呢。

[①] 中国著名相声演员,常宝堃的徒弟。

[②] 郭全宝(1921—2004.7.12.),男,北京人,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,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。1934年拜于俊波为师学说相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