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大荒的白桦林

更新时间：2025-03-07 04:09  浏览量：2

我站在北大荒的雪地上，指尖抚摸着老白桦皲裂的树皮。这些层层叠叠的木质褶皱里，藏着半个世纪前我们知青用青春篆刻的密码。我们用青春剥离这一层一层的桦树皮，在北大荒极寒的风里，将滚烫的生命印记镌刻在这片沉默的桦树林。

那年冬天，我和同学们坐上北安至龙镇的火车，在北大荒冰封的原野中向北一路驶去。二井子、二龙山、讷漠尔、龙镇，车厢里挤满揣着十六七岁的年轻人，车窗外的冻土原野泛着银白色的光。当我们在沾满冰碴的讷漠尓火车站下车时，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就是成片成片的白桦林。

北风吹雪，天寒地冻，知青点没有了烧柴，屋内断了炊烟，火炕成了冰炕。老队长看我们可怜巴巴的，于是拿来几把长柄大斧带着我们来到离知青点不远的白桦林。这片白桦林很大很密，老队长让我们男知青砍伐桦树的枝杈，女知青们收拾好树枝，拖着大小不一的枝杈送到知青点。我们砍了一阵，够烧几天了，老队长说：以后没柴烧了就到这里砍树枝，不许砍树。

知青屋的炊烟升起，厨房里有了热水，土炕热了，知青们也有了欢歌笑语。在后来的日子里，这片桦树林成了我们知青专属的烧柴场，一些碗口粗的小桦树也被我们砍掉。知青屋暖了，桦树林却在哭泣。

吃饱喝足的我们开始剥桦树皮，刀刃划过桦树肌理的沙沙声，好像是桦树痛苦的呻吟。桦树五角星，桦树日记本，有人在桦树皮上写下给女同学的情书，抖落青春的红尘。白桦树，被我们撕了一层又一层。一层写上青春的梦，放飞在远去的荒原。一层画上风雪中的北大荒，再点缀上讷漠尓河水的波浪。好像桦树皮寄托着我们知青的希望。

我也在桦树皮画上知青屋和它的院墙，画上我们春种夏锄秋收的模样。我们在桦树皮上恣意妄为，写满幼稚的誓言，就像一片片正在发酵的青春。那飞起的桦树皮，寄托了我们知青的光荣与梦想。

五十年后，当我站在当年的知青屋遗址之上，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，已经看不见一棵白桦树。我回来就想看一看桦树林，步行几公里来到讷漠尔河边。晚风吹面，涛声依旧。几棵弯斜的老桦林孤独地散落在河岸，簌簌作响的桦树恍如故人重逢。我抚触着那些可能是我们当年青春的刻痕，那是知青岁月留给这些老桦树的胎记，更是当年知青对苦难的印记。当知青们把滚烫的青春烙进这些桦树，让北大荒，让讷漠尔河记住了我们。

暮色中，河水流淌，我揭下几片桦树皮扔进水里。桦树皮在水中盘旋，久久不愿离去。我知道，当最后一个知青老去时，这些镌刻在白桦树皮上的故事也会消失，我们知青终将成为北大荒的绝唱。